我慢慢地，慢慢地了解到，所謂父女母子一場，不過意味著今生今世不斷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。

——龍應臺

拂曉。

我不懂她為何清早就將年幼的我送到學校。對一個剛剛升入小學的孩子，她怎么忍心讓她的女兒獨自待在空蕩蕩的教室里，就匆匆離去。我緊貼著窗，盯著她依稀的背影在薄霧中快速走過，若有若無的目光，照著她在霧里穿行。

我以為，工作比我重要。

黃昏。

我仍不懂她為何早早在大門外守候，就算我不只一次地告訴過放學的時間，她還是寧愿等上三五分鐘，直到我慢吞吞地走出學校，在她伸過來的手里塞上我沉甸甸的書包。

“走在我前面。”

我聽從，快步向前走去，也不曾回頭看看她是否在身后——反正她不會找不到家。可是當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，卻聽得見她焦急的呼聲：“等等我！”

日復如是。

“我去買菜，你慢慢走。”有一天她走到我前面，頭也沒回。

我突然很想把她拉回我身邊，但我知道不必。昏暗的路燈將她的背影胡亂投到超市的墻上，明明滅滅。遠了，遠了。

我恍然明白她為何不斷令我等她，想必她每天所見都是望著孩子的背影離她遠去。她的“命令”，是一種懇求，懇求我的步伐能為她作片刻停留；她的“命令”，是一種呼喚，是母親對兒女長大成人、離開自己的不舍與留戀。

我想，原來在她眼中，我最重要。

時光啊，一直在轉。昨天的暮色將晚，今日的朝霞滿天；去年的驕陽似火，今時的數九嚴寒。我不知自己是否還能將曾經的母女情深重走一遍，不知母親是否還能在鏡中拾起昔日的社會容顏。

在生活的路上，我們可以并行，雖距曾經漸行漸遠，卻始終相互依偎，給予溫暖。

我似乎從未親口對母親說過愛，但她一定能夠感受，因為：愛是無言。